異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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蛇宮廢墟裏，小扇與他們商量著如何抓捕神秘人，盤算著另外三人的情況。
前段時日，容引仙尊去中原降妖時受了內傷，看著頗嚴重，也不知恢覆得如何。
她不知道的是，容引渡給她萬年修為後，從未對同門提起，只憑對法陣之術的精湛運用，以及大量靈藥撐過了這些年。若在以前，那些妖根本不可能傷他分毫。
寧可之前阻止白覓破陣，受了重傷，碗大的傷口還沒好全。近來又連續補山，消耗了大量靈力。小扇猛然想起來，千年前他還為她引走了所有蛇毒，也不知現在好了沒有。
銀螭呢，尚未千歲成年，地縫裏也沒誰教他修煉。偷燈賊無論是嫌疑範圍裏的誰，他都不是對手。
她嘆了口氣，回過神繼續聽容引說話：“蛇宮與東霧谷相隔萬裏，帶這二人傳回去又趕過來，靈力消耗太大，甚不明智。此時從谷中叫來支援，易打草驚蛇。不如將她們安置在寢洞，先擒住賊子。”
寧可點頭：“那就施法讓她們昏睡，留一人看守。師尊與我在蛇宮洞口布置法陣，待那廝踏入蛇宮，當即擒住。我們再傳送回東霧谷。”
“我留下看守。”小扇當即說道。
銀螭目露擔心：“姐姐，就你自己……”
“她們睡著呢，沒事。”小扇沒說出口的是，洞口法陣需要寧可和容引仙尊，總不能讓銀螭留下看守“燕蕓”吧。萬一她醒來看到銀螭，胡言亂語導致場面失控，就得不償失了……
唉，明知好友思念娘親，而且他娘親就在眼前。她卻得想盡辦法阻撓母子相見，還得瞞著他徹底剿滅他娘親……這都是什麽事，小扇再次嘆氣。罷了，先抓住竊燈賊再說。
如此商討完畢，洞外石縫落下一線天光，天亮了。
眾人分散開，迅速按計劃行事。
銀螭帶容引仙尊去往外面大殿，先行布置禁錮法陣。
寧可蹲下給“燕蕓”和泉嵐施法，指尖紫光結成兩道法陣，依次鉆入兩人額頭，教她們繼續昏睡。
小扇在旁悄然瞧他，想從他的面色看出來，他身上蛇毒到底清除幹凈沒有。
可惜寢洞光線昏暗，什麽都看不出來。
寧可收手，忽然擡頭，逮住她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：“你今日一直看我，我臉上長了奇怪的東西？”
先前寢洞人多時，她也在不停看他。他察覺到看回去，她又移開眼。
小扇一楞，連忙開始找理由：“我是想……你傷勢未愈，靈力又消耗過度……除了這些，你還有沒有別的傷……莫要影響抓賊才是……”
說著，寧可走上前，高大身軀擋在她面前：“你在關心我，還是在關心抓賊？”
“有分別嗎……”
“當然有。你若關心抓賊，我便答不妨事。你若關心我，我便答傷口還疼。”寧可躬身湊近，聲音低沈下來，“我要問清楚，才知道該怎麽答。”
小扇呼吸一滯。
她發現，寧可再不像少年時的寡言冷峻，也不像山葉園重逢時的迷茫克制，如今對她不是連哄帶騙，就是圍追堵截。之前還騙她說是貓族，還總露貓耳來勾她，以松懈她的戒心，簡直滿腹心機。
還好洞裏光線暗沈，她躲開他頗有壓迫感的註視：“胡攪蠻纏，你怎麽變成這樣了。”以前她纏他，他心懷芥蒂傲氣拒絕。現在他卻來纏她，說話還越發不要臉。
他當然變了。最西山下固守近千年，他時時都在懊悔。如今上天又給他機會，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辜負。
“小扇。”
“嗯？”
“別疏遠我，去親近別人。”他話說得可憐，但俊逸的臉越湊越近，見她沒有厭惡，便得寸進尺圈住她的腰。
盈盈柳腰，不勝一握。青絲松挽，淡香沁鼻。她燦然笑時，彎彎杏眼便像開了甜美的花。她每處都讓他愛極了，怎能去親近別人，讓不相幹的人知道。
但寧可始終記得她對白尋的厭惡，重來一次他不再放手，卻也不敢冒進，只好反覆確認她的反應，再一寸寸接近。見她對旁人親近，他就忍不住嫉妒。可他還得拼命克制，不要溢出令她害怕的殺意。再偷個無人打擾的時刻，放出抑不住的占有欲，試著親近她，用她的肯定來撫平忐忑。
他俯首在耳旁呢喃，小扇的心又跳成擂鼓。她喜歡被他抱，被他裹在灼燙的懷裏，但又不想過早投降，便按住他胸膛，阻止他再近一步。
“你得解釋清楚，過去你做了什麽，錯了就得跟我道歉。我才好決定要不要疏遠你。”
小扇太清楚了，他就算喜歡自己，也從來都理智得可怕。他不想時就不想，喝了千歲無憂酒，都能出去吹風。他覺得什麽重要，再糾結也果決去做。甚至在南鬥六司重見她之後，也能橫下心不告而別回禁地。
她不是想要與他的理智一決高下，而是不要當一個，他想拒絕時就揮之即去，想貼近時就召之即來的姑娘。
寧可再次遲疑。如今借他十萬個膽，都不敢對她說過去那些事。聽到那些，只怕她再不肯對他笑一次。她卻偏偏不願放過，非要在他的心虛上反覆撚磨。
他的遲疑自然教她不滿意，於是小扇推他：“那你快出去忙，別在這磨蹭。”
寧可暗自嘆息，他知曉輕重緩急，此刻試探只能淺嘗輒止。眼下還有更重要之事。於是他只好放手：“我去前面布陣。”
“嗯。”
他的身影一消失在寢洞外，小扇連忙捧住雙頰，涼一涼滾燙的臉。
石縫天光越發明亮。天色已然大亮，離神秘人的約定時間越來越近。
禁錮法陣已布置妥當，隱沒在蛇宮大殿的荒草裏，毫無痕跡。寧可清除了他們幾人的氣息，帶著銀螭，與容引仙尊一左一右，埋伏在蛇宮洞口後的結界裏。
小扇留在蛇主寢洞裏，打坐調息補足了氣海。“燕蕓”躺在石榻上，泉嵐躺在地上，她們依然在沈睡。但小扇不敢掉以輕心，用縛藤術牢牢箍住她們的四肢、身軀和脖頸。
時間緩緩流逝，蛇宮廢墟靜寂無聲，所有人嚴陣以待。
忽然，洞外傳來呼嘯風聲，蛇宮大殿裏的荒草紛紛倒伏。風裏卻沒有絲毫妖氣，似乎被刻意藏了起來。
風聲止息，一陣輕緩腳步聲從洞外傳來。
盤坐在隱匿結界中的寧可等人，冷冷盯著洞口。
洞外陽光正烈，一道頎長的黑影出現在地面。黑影頭戴兜帽，衣長至腳，隨風擺動，正緩緩進入。盡管身前有隱匿結界阻擋，寧可他們仍屏住了呼吸。
洞口大風吹過石縫，直到蛇宮深處。寢洞裏的小扇也註意到了這不尋常，不由得捏緊手指。但為了不引起懷疑，她仍放緩呼吸，裝作平常。
地上黑影越發深入，一個頭戴兜帽，披著深灰披風的神秘人，出現在蛇宮洞口外。兜帽很長，垂過面頰，完全遮住了面容。披風寬大，裹著全身，全然看不出身材胖瘦。神秘人越走越近，越走越近。
寧可與容引凝神靜氣，指尖亮起光芒。銀螭盯著地面，掌心纏繞雷電。
神秘人走到洞口，只差半步便會踏進禁錮法陣的範圍。他們三人的心也懸了起來。然而，對方卻停駐了腳步。
一道難聽至極的嘶啞聲音響起：“燕蕓，你如此迫不及待，為何我來送鼎，你卻不現身迎接？”
結界中埋伏的三人聽聞此話，眼神驟然冷冽。
寧可指尖伸出數股紫光，絞成一道長鞭。
銀螭半蹲在地，掌心雷電已纏繞了右手小臂。
容引雙手結印，身前白光正形成法陣。
“燕蕓”當然接不了，她在這躺著呢。遙遙聽到說話聲的小扇在心底默念，斜眸瞥了一眼昏睡中的“燕蕓”。
蛇宮靜寂無聲，沒有回應。
“呵呵，”神秘人幹笑兩聲，又道，“連你那小徒弟都不派出來迎我麽？”
糟了！小扇暗道不妙，這廝只怕生疑了！這下說什麽都不會走進來了！
神秘人微微擡手，不過仍收在寬大的披風裏，未露出半分肌膚，便也看不出是男是女。
“呵，”此人剛一嗤笑。洞內結界忽然打開，長鞭，雷電，法陣從左右突襲而來！如閃電般飛至，長鞭卷住神秘人的腳踝往裏狠狠一拉，法陣堵住其後路，雷電從天而降直劈面門！
神秘人還未及反應，便被扯進洞口，踉蹌一腳踩到禁錮法陣，將身倒地！
法陣驟亮，飛速轉動起來，散發出透亮白光。白色亮線從那廝腳下冒出，如蛛網般迅速滋長，裹住全身！那廝全然無法動彈，保持著即將倒地的凝固姿態！
太好了！眾人精神一振，從左右現身。
待他們疾步近前，掀開那廝衣袍，卻見裏面竟空空蕩蕩，什麽都沒有！
怎麽回事！他們心下一沈，對視一眼。
下一瞬，腳下禁錮法陣迅速黯淡，消失不見。
蛇宮大殿仿佛活過來，滿地荒草迅速褪去，變成光滑平整的地面。焦黑枯木重新鮮活，長出藤枝銀葉，結出殷紅果實。四周被燒得黑黢黢的巖壁褪去灰暗，再次發出礦晶熒光。
仿佛時光回溯一般，已是廢墟的蛇宮，竟又回到蛇族繁盛時的模樣。
三人身在其中，驚駭不已，四顧擡首查看。
寧可瞬間反應過來，蛇宮異變，那寢洞裏的小扇……！
“你們警戒外面，我去找她！”他拋下這句，身形一動快如殘影，往寢洞方向飛掠而去。
“寧可！”
幸好走到一半，便見小扇驚呼著飛奔出來。
寧可當即停下，牽住她的手臂：“走！”
小扇點頭，任他牽著禦風，一路驚愕看著石廊和大殿的變化。
一跟其他人匯合，她便喘著氣說道：“方才寢洞也突然變樣了！地上荒草、陳設上的灰塵全沒了，瞬間特別幹凈……‘燕蕓’躺的石榻一下透亮，發出藍光……本來看著是普通石頭，其實竟然是塊巨大的藍璽！關鍵是……榻上的‘燕蕓’和地上的泉嵐……一眨眼就不見了……”
“什麽！”銀螭驚呼出聲。
不過他雖驚愕，看著周圍又百感交集：“簡直跟我小時候一模一樣，為什麽會這樣？”
他忍不住伸手去摸身旁的蛇族王座，去被小扇猛然捉住手臂：“別摸！什麽都別動！這些都是假的，真正的蛇宮已經廢棄了！八成是那賊子營造的幻境，可能到處都是陷阱！”
容引微微頜首，沈靜說道：“的確很像幻境。只要找到隱藏的陣眼，便可破除。”
銀螭倒吸了一口涼氣，連忙閃到小扇背後，握住她肩膀：“多謝樹妖姐姐提醒我，不然我差點著了道！”
“哈哈哈，這裏沒有陣眼，你們也出不去了。”一道尖厲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，一名女子笑得很暢快。
容引蹙起眉，昂首查看聲音來源。寧可悄然上前一步，將小扇護在身後。
小扇脊背一凜，一陣徹骨寒涼從背心竄出。而銀螭則呆立當場，微張著嘴說不出話來。
那道女聲再次響起：“我思來想去，你這天界樹靈為何對蛇族之事了如指掌，言語間，你我勝似故人。直到我聽見銀螭喚你樹妖姐姐，才恍然明白過來。你竟然沒死啊，山娘子。”
七八人合抱粗的藤蘿巨樹背後，緩緩轉出一名女子，她身材高挑，貼身銀袍勾勒出曼妙曲線，一雙狹長的赤紅眼眸邪魅無比。
“別看她眼睛！”小扇當即伸手一推寧可的臉。容引聞言亦轉頭側眸。
然而銀螭卻怔怔看著來人，眼中漸漸盈出淚花。
“銀螭別看她！她是假的！”小扇轉到銀螭面前，急切拍他的臉。
“我當然是真的。”虺黎勾唇一笑，“雖然很遺憾，這只是我的神魄。說起來，我真是羨慕你啊山娘子，你們樹妖為什麽殺不死呢，你明明都被鎮山法陣卷得灰飛煙滅了，為什麽現在又活蹦亂跳，半點事都沒有！”
寧可眸色驟然冷冽，又極忐忑地掃過小扇。而她目露忿然，沒有驚訝。他忽然意識到，其實她已經想起來了？
說到這，虺黎揚手叱問，眼眸更加紅得瘆人：“為什麽我非得在一個個沒用的身體裏，茍延殘喘到現在，活得像陰溝裏的蟲子！山娘子，我這麽欣賞你，不如把你的重生之力借我用用。”
“你欣賞就要給你用啊，憑什麽。”小扇再受不了虺黎的半點言語。
而銀螭難以置信地望著虺黎，情不自禁地上前幾步：“娘親……你竟然還活著……”
“銀螭，過來。”虺黎倏爾溫柔，輕輕朝他招手。
銀螭挪著步，卻被小扇緊緊抓住手臂。她咬牙說道：“別過去銀螭，她會害了你！”
“娘怎麽會害你。娘把蛇宮最好的靈寶給你修煉，什麽事都不要你操心，只要你過得好……”說著，虺黎忽然惡狠狠盯著小扇，“是你！見銀螭對你親近，就利用他去送白果，將白尋引到蛇宮，害我們全族覆滅！”
銀螭驚愕回頭，看向小扇：“樹妖姐姐，娘親所言……是不是有誤會？”
小扇緊緊抿唇不語。少年眸中的一絲希冀，驟然化作萬般失望。
虺黎轉而盯著他：“孩子，她對你的關心全是利用，別被她再騙了。她明明知道我就在你身邊，卻未對你提過半句。她恨不得親手絞死我，轉頭卻親親熱熱地抱你。你百般為她著想，你一走，她便與那仙長濃情蜜意。娘親真為你不值。”
銀螭看向小扇的目光逐漸變涼。他的滿腔真誠，原來是一把由自己親手遞出，害死全族的屠刀。現下這把刀又反覆割著他的心，教他疼得喘不過氣。
“孩子，只有娘不會害你，也不會騙你，過來。”虺黎展開雙臂，溫柔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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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段時日，容引仙尊去中原降妖時受了內傷，看著頗嚴重，也不知恢覆得如何。
她不知道的是，容引渡給她萬年修為後，從未對同門提起，只憑對法陣之術的精湛運用，以及大量靈藥撐過了這些年。若在以前，那些妖根本不可能傷他分毫。
寧可之前阻止白覓破陣，受了重傷，碗大的傷口還沒好全。近來又連續補山，消耗了大量靈力。小扇猛然想起來，千年前他還為她引走了所有蛇毒，也不知現在好了沒有。
銀螭呢，尚未千歲成年，地縫裏也沒誰教他修煉。偷燈賊無論是嫌疑範圍裏的誰，他都不是對手。
她嘆了口氣，回過神繼續聽容引說話：“蛇宮與東霧谷相隔萬裏，帶這二人傳回去又趕過來，靈力消耗太大，甚不明智。此時從谷中叫來支援，易打草驚蛇。不如將她們安置在寢洞，先擒住賊子。”
寧可點頭：“那就施法讓她們昏睡，留一人看守。師尊與我在蛇宮洞口布置法陣，待那廝踏入蛇宮，當即擒住。我們再傳送回東霧谷。”
“我留下看守。”小扇當即說道。
銀螭目露擔心：“姐姐，就你自己……”
“她們睡著呢，沒事。”小扇沒說出口的是，洞口法陣需要寧可和容引仙尊，總不能讓銀螭留下看守“燕蕓”吧。萬一她醒來看到銀螭，胡言亂語導致場面失控，就得不償失了……
唉，明知好友思念娘親，而且他娘親就在眼前。她卻得想盡辦法阻撓母子相見，還得瞞著他徹底剿滅他娘親……這都是什麽事，小扇再次嘆氣。罷了，先抓住竊燈賊再說。
如此商討完畢，洞外石縫落下一線天光，天亮了。
眾人分散開，迅速按計劃行事。
銀螭帶容引仙尊去往外面大殿，先行布置禁錮法陣。
寧可蹲下給“燕蕓”和泉嵐施法，指尖紫光結成兩道法陣，依次鉆入兩人額頭，教她們繼續昏睡。
小扇在旁悄然瞧他，想從他的面色看出來，他身上蛇毒到底清除幹凈沒有。
可惜寢洞光線昏暗，什麽都看不出來。
寧可收手，忽然擡頭，逮住她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：“你今日一直看我，我臉上長了奇怪的東西？”
先前寢洞人多時，她也在不停看他。他察覺到看回去，她又移開眼。
小扇一楞，連忙開始找理由：“我是想……你傷勢未愈，靈力又消耗過度……除了這些，你還有沒有別的傷……莫要影響抓賊才是……”
說著，寧可走上前，高大身軀擋在她面前：“你在關心我，還是在關心抓賊？”
“有分別嗎……”
“當然有。你若關心抓賊，我便答不妨事。你若關心我，我便答傷口還疼。”寧可躬身湊近，聲音低沈下來，“我要問清楚，才知道該怎麽答。”
小扇呼吸一滯。
她發現，寧可再不像少年時的寡言冷峻，也不像山葉園重逢時的迷茫克制，如今對她不是連哄帶騙，就是圍追堵截。之前還騙她說是貓族，還總露貓耳來勾她，以松懈她的戒心，簡直滿腹心機。
還好洞裏光線暗沈，她躲開他頗有壓迫感的註視：“胡攪蠻纏，你怎麽變成這樣了。”以前她纏他，他心懷芥蒂傲氣拒絕。現在他卻來纏她，說話還越發不要臉。
他當然變了。最西山下固守近千年，他時時都在懊悔。如今上天又給他機會，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辜負。
“小扇。”
“嗯？”
“別疏遠我，去親近別人。”他話說得可憐，但俊逸的臉越湊越近，見她沒有厭惡，便得寸進尺圈住她的腰。
盈盈柳腰，不勝一握。青絲松挽，淡香沁鼻。她燦然笑時，彎彎杏眼便像開了甜美的花。她每處都讓他愛極了，怎能去親近別人，讓不相幹的人知道。
但寧可始終記得她對白尋的厭惡，重來一次他不再放手，卻也不敢冒進，只好反覆確認她的反應，再一寸寸接近。見她對旁人親近，他就忍不住嫉妒。可他還得拼命克制，不要溢出令她害怕的殺意。再偷個無人打擾的時刻，放出抑不住的占有欲，試著親近她，用她的肯定來撫平忐忑。
他俯首在耳旁呢喃，小扇的心又跳成擂鼓。她喜歡被他抱，被他裹在灼燙的懷裏，但又不想過早投降，便按住他胸膛，阻止他再近一步。
“你得解釋清楚，過去你做了什麽，錯了就得跟我道歉。我才好決定要不要疏遠你。”
小扇太清楚了，他就算喜歡自己，也從來都理智得可怕。他不想時就不想，喝了千歲無憂酒，都能出去吹風。他覺得什麽重要，再糾結也果決去做。甚至在南鬥六司重見她之後，也能橫下心不告而別回禁地。
她不是想要與他的理智一決高下，而是不要當一個，他想拒絕時就揮之即去，想貼近時就召之即來的姑娘。
寧可再次遲疑。如今借他十萬個膽，都不敢對她說過去那些事。聽到那些，只怕她再不肯對他笑一次。她卻偏偏不願放過，非要在他的心虛上反覆撚磨。
他的遲疑自然教她不滿意，於是小扇推他：“那你快出去忙，別在這磨蹭。”
寧可暗自嘆息，他知曉輕重緩急，此刻試探只能淺嘗輒止。眼下還有更重要之事。於是他只好放手：“我去前面布陣。”
“嗯。”
他的身影一消失在寢洞外，小扇連忙捧住雙頰，涼一涼滾燙的臉。
石縫天光越發明亮。天色已然大亮，離神秘人的約定時間越來越近。
禁錮法陣已布置妥當，隱沒在蛇宮大殿的荒草裏，毫無痕跡。寧可清除了他們幾人的氣息，帶著銀螭，與容引仙尊一左一右，埋伏在蛇宮洞口後的結界裏。
小扇留在蛇主寢洞裏，打坐調息補足了氣海。“燕蕓”躺在石榻上，泉嵐躺在地上，她們依然在沈睡。但小扇不敢掉以輕心，用縛藤術牢牢箍住她們的四肢、身軀和脖頸。
時間緩緩流逝，蛇宮廢墟靜寂無聲，所有人嚴陣以待。
忽然，洞外傳來呼嘯風聲，蛇宮大殿裏的荒草紛紛倒伏。風裏卻沒有絲毫妖氣，似乎被刻意藏了起來。
風聲止息，一陣輕緩腳步聲從洞外傳來。
盤坐在隱匿結界中的寧可等人，冷冷盯著洞口。
洞外陽光正烈，一道頎長的黑影出現在地面。黑影頭戴兜帽，衣長至腳，隨風擺動，正緩緩進入。盡管身前有隱匿結界阻擋，寧可他們仍屏住了呼吸。
洞口大風吹過石縫，直到蛇宮深處。寢洞裏的小扇也註意到了這不尋常，不由得捏緊手指。但為了不引起懷疑，她仍放緩呼吸，裝作平常。
地上黑影越發深入，一個頭戴兜帽，披著深灰披風的神秘人，出現在蛇宮洞口外。兜帽很長，垂過面頰，完全遮住了面容。披風寬大，裹著全身，全然看不出身材胖瘦。神秘人越走越近，越走越近。
寧可與容引凝神靜氣，指尖亮起光芒。銀螭盯著地面，掌心纏繞雷電。
神秘人走到洞口，只差半步便會踏進禁錮法陣的範圍。他們三人的心也懸了起來。然而，對方卻停駐了腳步。
一道難聽至極的嘶啞聲音響起：“燕蕓，你如此迫不及待，為何我來送鼎，你卻不現身迎接？”
結界中埋伏的三人聽聞此話，眼神驟然冷冽。
寧可指尖伸出數股紫光，絞成一道長鞭。
銀螭半蹲在地，掌心雷電已纏繞了右手小臂。
容引雙手結印，身前白光正形成法陣。
“燕蕓”當然接不了，她在這躺著呢。遙遙聽到說話聲的小扇在心底默念，斜眸瞥了一眼昏睡中的“燕蕓”。
蛇宮靜寂無聲，沒有回應。
“呵呵，”神秘人幹笑兩聲，又道，“連你那小徒弟都不派出來迎我麽？”
糟了！小扇暗道不妙，這廝只怕生疑了！這下說什麽都不會走進來了！
神秘人微微擡手，不過仍收在寬大的披風裏，未露出半分肌膚，便也看不出是男是女。
“呵，”此人剛一嗤笑。洞內結界忽然打開，長鞭，雷電，法陣從左右突襲而來！如閃電般飛至，長鞭卷住神秘人的腳踝往裏狠狠一拉，法陣堵住其後路，雷電從天而降直劈面門！
神秘人還未及反應，便被扯進洞口，踉蹌一腳踩到禁錮法陣，將身倒地！
法陣驟亮，飛速轉動起來，散發出透亮白光。白色亮線從那廝腳下冒出，如蛛網般迅速滋長，裹住全身！那廝全然無法動彈，保持著即將倒地的凝固姿態！
太好了！眾人精神一振，從左右現身。
待他們疾步近前，掀開那廝衣袍，卻見裏面竟空空蕩蕩，什麽都沒有！
怎麽回事！他們心下一沈，對視一眼。
下一瞬，腳下禁錮法陣迅速黯淡，消失不見。
蛇宮大殿仿佛活過來，滿地荒草迅速褪去，變成光滑平整的地面。焦黑枯木重新鮮活，長出藤枝銀葉，結出殷紅果實。四周被燒得黑黢黢的巖壁褪去灰暗，再次發出礦晶熒光。
仿佛時光回溯一般，已是廢墟的蛇宮，竟又回到蛇族繁盛時的模樣。
三人身在其中，驚駭不已，四顧擡首查看。
寧可瞬間反應過來，蛇宮異變，那寢洞裏的小扇……！
“你們警戒外面，我去找她！”他拋下這句，身形一動快如殘影，往寢洞方向飛掠而去。
“寧可！”
幸好走到一半，便見小扇驚呼著飛奔出來。
寧可當即停下，牽住她的手臂：“走！”
小扇點頭，任他牽著禦風，一路驚愕看著石廊和大殿的變化。
一跟其他人匯合，她便喘著氣說道：“方才寢洞也突然變樣了！地上荒草、陳設上的灰塵全沒了，瞬間特別幹凈……‘燕蕓’躺的石榻一下透亮，發出藍光……本來看著是普通石頭，其實竟然是塊巨大的藍璽！關鍵是……榻上的‘燕蕓’和地上的泉嵐……一眨眼就不見了……”
“什麽！”銀螭驚呼出聲。
不過他雖驚愕，看著周圍又百感交集：“簡直跟我小時候一模一樣，為什麽會這樣？”
他忍不住伸手去摸身旁的蛇族王座，去被小扇猛然捉住手臂：“別摸！什麽都別動！這些都是假的，真正的蛇宮已經廢棄了！八成是那賊子營造的幻境，可能到處都是陷阱！”
容引微微頜首，沈靜說道：“的確很像幻境。只要找到隱藏的陣眼，便可破除。”
銀螭倒吸了一口涼氣，連忙閃到小扇背後，握住她肩膀：“多謝樹妖姐姐提醒我，不然我差點著了道！”
“哈哈哈，這裏沒有陣眼，你們也出不去了。”一道尖厲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，一名女子笑得很暢快。
容引蹙起眉，昂首查看聲音來源。寧可悄然上前一步，將小扇護在身後。
小扇脊背一凜，一陣徹骨寒涼從背心竄出。而銀螭則呆立當場，微張著嘴說不出話來。
那道女聲再次響起：“我思來想去，你這天界樹靈為何對蛇族之事了如指掌，言語間，你我勝似故人。直到我聽見銀螭喚你樹妖姐姐，才恍然明白過來。你竟然沒死啊，山娘子。”
七八人合抱粗的藤蘿巨樹背後，緩緩轉出一名女子，她身材高挑，貼身銀袍勾勒出曼妙曲線，一雙狹長的赤紅眼眸邪魅無比。
“別看她眼睛！”小扇當即伸手一推寧可的臉。容引聞言亦轉頭側眸。
然而銀螭卻怔怔看著來人，眼中漸漸盈出淚花。
“銀螭別看她！她是假的！”小扇轉到銀螭面前，急切拍他的臉。
“我當然是真的。”虺黎勾唇一笑，“雖然很遺憾，這只是我的神魄。說起來，我真是羨慕你啊山娘子，你們樹妖為什麽殺不死呢，你明明都被鎮山法陣卷得灰飛煙滅了，為什麽現在又活蹦亂跳，半點事都沒有！”
寧可眸色驟然冷冽，又極忐忑地掃過小扇。而她目露忿然，沒有驚訝。他忽然意識到，其實她已經想起來了？
說到這，虺黎揚手叱問，眼眸更加紅得瘆人：“為什麽我非得在一個個沒用的身體裏，茍延殘喘到現在，活得像陰溝裏的蟲子！山娘子，我這麽欣賞你，不如把你的重生之力借我用用。”
“你欣賞就要給你用啊，憑什麽。”小扇再受不了虺黎的半點言語。
而銀螭難以置信地望著虺黎，情不自禁地上前幾步：“娘親……你竟然還活著……”
“銀螭，過來。”虺黎倏爾溫柔，輕輕朝他招手。
銀螭挪著步，卻被小扇緊緊抓住手臂。她咬牙說道：“別過去銀螭，她會害了你！”
“娘怎麽會害你。娘把蛇宮最好的靈寶給你修煉，什麽事都不要你操心，只要你過得好……”說著，虺黎忽然惡狠狠盯著小扇，“是你！見銀螭對你親近，就利用他去送白果，將白尋引到蛇宮，害我們全族覆滅！”
銀螭驚愕回頭，看向小扇：“樹妖姐姐，娘親所言……是不是有誤會？”
小扇緊緊抿唇不語。少年眸中的一絲希冀，驟然化作萬般失望。
虺黎轉而盯著他：“孩子，她對你的關心全是利用，別被她再騙了。她明明知道我就在你身邊，卻未對你提過半句。她恨不得親手絞死我，轉頭卻親親熱熱地抱你。你百般為她著想，你一走，她便與那仙長濃情蜜意。娘親真為你不值。”
銀螭看向小扇的目光逐漸變涼。他的滿腔真誠，原來是一把由自己親手遞出，害死全族的屠刀。現下這把刀又反覆割著他的心，教他疼得喘不過氣。
“孩子，只有娘不會害你，也不會騙你，過來。”虺黎展開雙臂，溫柔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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